老爷子站在那里一边咳嗽一边看着,他穿着一件又脏又旧的灰绸大褂,下摆处拖着一条磨脏了的毛皮边。人们可以看出,这曾经是件上好的衣服,尽管沾上了污点,缎料还是又挺又滑,只是皱巴巴的像当睡衣用过。王龙看看后面的老爷,既感到奇怪又有些害怕,因为他一辈子都有些怕这个大户人家的人。他曾经听人们谈起过那么多次的黄老爷,好像不可能就是这个老朽的家伙。这个人仿佛还不如他的老父亲令人敬畏,实际上也确实如此,因为他父亲是个衣着干净、满面笑容的老人,而这位从前肥胖的黄老爷现在非常消瘦,皮肤上挂满皱褶,没有洗脸,也没刮胡子,发黄的手摸着松弛的老嘴唇簌簌颤抖。
那个女人穿得倒非常整洁。她的脸冷峻而精明,有一种像鹰似的目光,高高的鼻子,黑亮的眼睛,灰白的皮肤过紧地贴在骨头上,红红的脸颊和嘴唇显得有些冷酷。她乌黑的头发像镜子一样又光又亮,但从她的说话中人们可以听出她不是老爷家里的人,而是一个丫鬟,因为她的声音又尖又酸。除了这个女人和老爷两人,院子里再没有别的人了,而从前院子里总有男男女女和孩子们跑来跑去,做这做那,照看这个富有的人家。
“现在说钱的事吧。”女人机灵地说。但王龙有些犹豫,他不好当着黄老爷的面说。那个女人极善察言观色,立刻看出了这一点,她尖声尖气地对那个老人说:“你先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