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绩想了下,笑道:“不过,也未使不是万民之幸。”
李波脸上笑容微僵,目光似是看向远处,是呀,未使不是万民之幸。光看看当今草原上牧民们的平安喜乐,远不同于秦王平薛举父子前的张皇无定就可以略见一斑了。他轻轻一叹,又满引了一杯酒,一饮而尽。
——天下是什么,是一个供人纵骑游牧,生斯死斯的大牧场吗?李波轻喟着摇了一下头,他是知道天下并不是一个大牧场的。他生长于祁连山之南,还记得那时沟渠细布、农人耕作的农田,那一种精心细作的农业文明,那是一种迥异于边荒牧马的生活与文化,也有一种迥异于放牧者的礼仪与规范。那种规范,是不是才对人生提供了最幸福的终极关怀?李波在心里沉思。他是在隋末之乱中叛离出那种文化的,在他这一个生命强者的眼里,人生如放牧,是一场自己面对无涯的荒凉与无涯的考问的过程,但是不是所有人都能如此呢?他握着手里的酒杯这么想,所以,所以所有人都庆幸着秦王的功业与他带来的规范妥帖吧?只有他,还执着于如此永久的放牧,那是自我的放牧与放逐,永久的叛离与永久的思乡。
人从哪里来?到哪里去?李波想到了这个问题,但不是所有人都情愿想到这个空忽渺茫、思来战栗的问题的。他的放牧到底是在放着什么,是放牧他自己吗?李波心中忽有一种慨叹,那慨叹甚至漾到了他一向平静的脸上来。他想起那纵声喝马、单骑纵酒、地阔天荒的日子。这种自由,可能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承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