添粮不如减口。上世纪的六十年代初是国人的腰带紧得不能再紧的年代。盖四海给生产队上放羊,虽然倒弄几把羊毛羊绒易如反掌,无奈这东西充不得饥,就连滚坡摔死的一头病羊,也要背回生产队分斤拨两按人头均摊呢。
盖四海家已经住过五辈人的三眼破窑洞,穷得连耗子搬了家都不愿再回来串个门。就连糊窗户的麻头纸都是补丁摞补丁,一层破了跑风漏气,就东拼西凑再补糊几块,如此再三连续几年以后,等有一年过年揭下来要换一茬新纸的时候,那揭下的旧窗户纸倒像厚煎饼似的,快能当锅盖用了。
就是这穷得多少年难见油腥的红土凹,那独眼风水先生还愣说是红土主财,这凹陷之地深埋着无尽的金元宝哩。
人望幸福树望春。祖祖辈辈来来去去,哪辈人不盼钱花顺手、衣食无忧呢。祈求官运毕竟似乎只是上流阶层的事。芸芸众生无论在哪个年代第一奢求和最低纲领便是吃饱肚子、穿上裤子。
俗话说:穷汉子赶上了闰月年。正因为是摊上这食不果腹、衣难蔽体的凄荒岁月,虽值盛年的盖四海还是最怕听到自家窑洞土炕上传来新生婴儿的哭声。那哭声曾经是他这个二十七岁后才结亲光棍汉盼望已久的祝福声,然而在一年又一年、一声又一声之后,这频繁而来的祝福声却又在不知不觉中变成了讨债声和紧箍咒。虽然女人一连为他生了五个闺女,除了一个四六疯夭折外,另两个都无偿送人另觅生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