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婆婆也跟上朝那边望,直到中年妇女从厕所里出来。至此,人们都觉得她们是一家子,婆婆和媳妇。除此,还会是什么?
天终于大亮了。
虽然火车是钢铁机器,一路生风,“轰隆轰隆”地跑,像是充满了生气,不可一世,勇往直前。其实火车上的生活是混沌的,是永远也睡不着,永远也醒不来的样子。其实是只有一个节奏,当然也有节奏陡然快起来的时候,那就是每到一站的上车和下车,尤其在起始站和终点站,人们都会紧张一下,好像不争先恐后就下不了车,好像不争先恐后就上不了车,上车下车,只顾自己不顾别人,好一阵忙乱。除此,一切都浑浑噩噩。这浑浑噩噩其实都是从列车服务员那里来的,再紧张的事,他们也不紧张,再不紧张的事他们也还是那样铁板着一张面孔,一如火车上的饭菜。馒头、米饭、面条儿,永远是那样,说热不热,说凉也不凉。餐车上虽说有汤有菜,但汤菜和饭店的都不一样,小饭店的汤和菜都好看在油上,汤上面是一层油,喝起来烫嘴;菜也是油大,端上来是油光鉴人,唯如此,才像能让人满意,味道倒在其次,其实是一种欺骗。和小饭店的饭菜相比,车上的饭菜是浑浑噩噩,油没多少,芡却往往勾过了头。木耳炒肉,上了太多的芡粉,几乎要黏在一起,要等你吃到最后那淀粉也不会澥开,肉没几片,木耳也没几片,有的都是大葱,一段一段切得很大,倒不难吃。肉炒西红柿,居然也上芡,也照例黏在一处,也只有吃到最后才会澥开。肉炒腐竹,更别提,腐竹不是发到稀烂用筷子夹不起来就是没发好,死硬,用筷子都戳不动。这样的饭菜,你又没办法不吃,你既身在火车,又不能跳下去找地方解决一下。人们此刻的感受就四个字:忍气吞声。或有想发作的,也没什么好办法,提意见也白提,还得生一肚子气,便有把饭菜一股脑儿都扣在餐车的那张小桌上的,意思已经十分明了,但餐车上的服务员什么人没见过,看见就当没看见,也不会跟你生气,你爱怎么就怎么,反正你不会不让火车朝终点继续跑。首先是他们早都疲沓了,上边有人下来检查工作,根本就没有想在车上吃饭的,没办法了,到了吃饭时间,列车长会对餐车上的人说,今天上边有人下来检查工作,好好炒几个。但饭菜端上来,照样是那样,黏黏糊糊,不冷不热,要他们来几个好菜,他们早已经不会了,只会这样。一上车,他们的一切灵感都没有了,给看不到的什么东西束缚住了,味觉也像是给封闭了。但他们其实也很不容易,车上那么多乘客都等着吃,早上一顿,中午一顿,如果晚上不到终点站,还要有一顿。不但是餐车上开饭,送餐的小车上也要把餐盒一盒一盒码好,送出去。送餐车上的盒饭永远是那几样,主食是米饭,上边加一勺子荤菜,再加一勺子素菜。荤菜一个是红烧丸子,六七个,虽油光好看,但里边几乎全是粉面。还有一个荤菜是炒肉片,没几片肉,又都给嫩肉粉发过了头,嫩到没一点点吃头。素菜是炒油菜或炒山药丝儿,一律黑乎乎的,全是味精和老抽,倒不难吃,只是吃过后要不停地喝水,像是刚从沙漠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