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对面包厢里的张丕诚,也不时把眼光抛过来。和他同座的朋友,低声笑道:“这位专员,可谓艳福不浅。自己包厢里带着一个,隔壁包厢里挂着一个,戏台上眼睛里又看上了一个。这八年抗战,也没有白吃苦,你瞧今天晚上,这甜头多大。”张丕诚笑道:“别瞎说了,话传到专员耳朵里去了,我可担待不起。人家命好,羡慕有什么用!”这位朋友道:“虽然是命好,也得有朋友给他拉拢呀!”这句话倒是提醒了张丕诚,他继续坐着不到五分钟,就悄悄溜到后台去了。这时田宝珍正是由场上下来,看到他就抓了他的衣袖,把他拖到化妆室里去,低声笑道:“我没有工夫说话。我有一个字条,你悄悄替我递给老金吧。可是别让杨露珠知道。”张丕诚在她手上接过一张字条,就向衣袋里一塞,笑道:“我绝对保守秘密,连我也不看。”田宝珍道:“交给你带去,还怕你看吗?”张丕诚拍了一下胸脯,笑道:“事不宜迟,我这就去交‘电报’了。”说着,转身就走。他说不看,岂能不看?出了后台,他就在半路上,借着屋角上灯光把字条子看过了。他自言自语的笑道:“这年头儿,没有比金条再能支使人的了。她田老板虽然是见过钱的,无如条子这玩意儿太能打动人心。哈哈。”别人看到他像喝醉了似的,都不免向他瞪上一眼。他心里憋着一出好戏,并不理会这些,走到金子原包厢里,在后排椅子上坐下,向金子原低声说道:“陈六爷在他那包厢里,不便过来,他说请专员过去。有一个要紧的消息,要告诉你。”金子原道:“为什么不便过来呢?我有几根条子在他那里,也不瞒谁呀。”张丕诚将手在他椅子背后,轻轻的扯了他几下衣襟,金子原才转了口风道:“好吧,我就去看看。”说着,起身便走。张丕诚自是跟在后面。离着三号包厢远了,张丕诚就在身上掏出那张折叠着的纸条,塞到他手上,笑道:“你瞧瞧这字条,我在她手上取过来的,可是我没有敢看。”金子原这就明白了,笑道:“你焉有不看之理?反正我也不瞒你。”说着,两手将字条扯着看了一遍,笑着摇了两摇头道:“这不大好,第一是张丕诚就吃醋。”张丕诚笑道:“什么事我吃醋,我也不能那样不知趣。专员的女友请吃消夜,我有点眼馋。”金子原笑道:“你还不是看了字条吗?那么,我就不必看完戏才走了。我对露珠说,说陈六爷约我到他家里去谈话,让老刘送她回家好了。”张丕诚缩着颈脖子笑道:“这由专座安排,我不敢多说话。还有一件事专座别忘了,还有你隔壁包厢里那位小姐,也得把车子送人家回去才是吧?”金子原道:“当然还是你的车子送她们回去。”张丕诚道:“大冷的天,我腿儿回去吗?”金子原道:“你压车送她们回去,然后坐车子回家。巧了,人家也约你吃消夜。”张丕诚将手摸摸胖脸腮道:“就凭他!”这话引得金子原也笑了。金子原回到了包厢里,依然是自自在在的听戏。杨露珠知道他在经济方面是和陈六爷合作的。陈六约他谈话,那是他的秘密,以不过问为是,所以也没有作声。在散戏前一刻钟,金子原先穿起皮大衣来,向杨露珠笑道:“叫老刘送你回去吧,我得先走一步。我为什么先走一步,明天再告诉你。”说着,轻轻的拍了她两下肩膀。杨露珠看到隔壁包厢里的刘小姐,倒有点怡然自得,就回过身来,将手拉住他的手道:“我们明天这顿中饭,不要出去吃馆子了,就在家里吃吧。这样,可以叫厨子做两样清淡的素菜吃,你说好吗?”金子原只求脱身,连声答应“好好”。他出了包厢,又向刘小姐包厢里告辞了一番,并说明由张丕诚送她们回去。杨露珠觉得他除了为金子,不会有别的事,也就安然在包厢里把戏看下去。在戏台上的田宝珍,向三号包厢里飘过两眼,看见只是杨露珠单独留着,心里也暗自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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