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红狐是个不怕时间淘洗的尤物。她仍然端坐在泉边,不曾被孤独所击倒。这个晴朗的早上,湿润的东南风不断从河口方向吹来。村里村外,众多的梨树尚在打苞,空气中就已充满了花的芬芳。做梦的猎手背靠着那株老梨树。树干内部那些脉管都张开了,拼命地吮吸着,把地下的水送到顶端,送到老树的每一个细枝末梢。一树子白色喧闹在寂静园子中。
也就是这么一个早上,树子的里里外外,所有的梨树都被春风引领着竞相开放了。
金生继续做梦,梦见狐狸用柔媚的女人声音叫他,即使在梦中,他还是怀疑,这只漏网的狐狸可能真像传说中的那样,她成了精了。就恨恨地说:“我怎么放过了你?”
尖叫把金生惊醒过来。
他看见自己的女人银花从储藏杂物的破屋中走了出来,手中端着一斗玉米种子。女人尖叫一声,颤声问道:“金生,是你吗?”
金生说:“是我。”
银花一松端着种子的手,捂住自己的嘴巴,叫声还是从指缝中漏了出来。斗落在门廊上,金灿灿的玉米种子顺着台阶一泻而下。一股奇迹一样突然涌现的瀑布静止成一汪珠圆玉润的湖泊。
银花惶惶不安,而他竟然扶着粗砺的老树干摇摇晃晃站了起来。女人就笑了,叫:“丢了手,走啊,走啊!”
一挪脚,他睡得肥胖了的身子重重倒下,从另一株梨树上撞下来不少雪白的花瓣,落了他满头满脸。金生把那些花瓣一把揽进口中,嚼了爬起身来摇摇晃晃向门外走去,刚到门口就已大汗淋漓。扶住门框,金生回过头来对女人说:“是野物叫我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