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西俄德在《工作与时日》的开头,明白地表达了纯属个人的觉悟:“佩尔塞斯啊,我将对你述说真实的事情。”[143]这是一句不同凡响的宣示,不仅表明作者个人去伪存真的决心与理念,而且标志希腊人历史意识的巨大进步,即开始由过去的夹杂大量神话传说的原始记忆向理性地记忆社会人生的转变,这是历史学产生的基本前提。当然,赫西俄德在诗中也常谈到宙斯及其家族,但纵观全诗可以看出,荷马史诗中的那些如影随形般站在人身旁的诸神灵,在《工作与时日》中已被请到高高的庙堂之上,成为远观人们活动的终极解释者和审判官,而不是日常活动的操纵者。
例如,赫西俄德在人类起源这样的最难解决的终极性问题上,将答案交给了奥林波斯诸神,认为神创造了五个阶段的人类:黄金时代的人、白银时代的人、青铜时代的人、英雄时代的人、黑铁时代的人。[144]这是西方历史上首次把人类史看作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连续过程的解释尝试。这种历史的过程性认识或阶段性认识、历史变化的意识、历史连续的意识,显然并不都基于假设,它包含着当时人们经验的概括,比如把当时希腊人使用的青铜器和铁器看作前后两个时代,就显然是赫西俄德对人类的生产经验的归纳。按照赫西俄德的解释,五种社会发展阶段的最后一个阶段——铁器时代恰好是他本人生活的古风时代,这是最坏的时代:人们终日劳作,私欲横流,互相倾轧,恃强凌弱,道德沦丧。他感慨自己没有早生或晚生。我们不知道五个由一条因果链联系起来的阶段认识在当时是现成的观念还是赫西俄德自己的发现,但赫西俄德肯定是第一个提及这种变化的意识,这就不期然而然地第一个提及希腊史学中具有相当影响的今不如昔的历史观。社会历史的趋向不是进步,而是逐步由善向恶的演变。这样一来,赫西俄德发现了历史的阶段性和过程性,至少是他首次表述出古希腊人关于历史的阶段和过程的思想。当他对自己所处时代以外的阶段尝试解释时,不得不运用传统神话和猜想,一旦对“真实的事情”的诉求进入到他自己经验的时代,他就把解释权牢牢地掌握到自己的手里,运用切身体验,描述现实世界的各种世象,概括处事哲学,解释什么是幸福和快乐。从诗中可以看出他是对人生认真思考的人,一位善于处理人与人关系的人,一位乐天知命、满足于自身生活的人。他概括的世俗的人生哲学明显具有智慧,即使在今天仍然具有参考价值,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