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以后,父亲更执着于刀工的钻研,此时他最得意的是发现了均匀吐纳与刀工的关系。他常对友朋推广,既可切好菜,又可健好身,但一般人常闻言大笑,多当他是疯子看待,为此父亲受到不少打击,从此自己默默“练功”,不再对任何人提起这套“切菜内丹”。尤其后来事业失败,这门绝技也就无疾而终了。
晚年父亲不再提刀,只写书法,字中一派圆润祥和,甚至近于绵软,不像是杀生无数的人所手书。有一回父亲掷笔浩叹:“我的刀法从字中来,还是要回到字里去。”我仔细回忆父亲用刀,并揣摩了他的书法,这才了解父亲用刀的技艺,“老王”可能是个神灵启蒙,而真正的老师,恐怕就是那些人生的风霜,与积叠成篓的唐碑晋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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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病后,我们极少闲谈,沉默反而成为我们之间相互习惯的一种语言。
有一次我偶尔说起他用刀之神,希望能唤起他对往日美好的记忆,但父亲只平淡地说:“若非我困于刀工,可能早是大厨了,刀工刀工,终究还是个工!”我明白父亲的不甘,当时在健乐园,父亲似乎只能切菜,我猜他有更多的想望,但都被他那独步当世的绝艺所埋没了,如果没有这项绝艺……无怪乎他发展出各种玄虚刀工理论,其实都是一种情感的转移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