娉娉一面说,一面便命跟前的那个侍者:“快拿一份笔砚来,我来拟一个电报稿子。”侍者立刻将笔砚呈在案上。娉娉提起兔毫,纵纵横横地写了几十个字,又着人请梅礼进来。转瞬之间,梅礼已上了楼,笑嘻嘻地望着娉娉。娉娉手指凤琴,亲自介绍了一番。梅礼逐向凤琴鞠躬行礼。凤琴盈盈立起身子答礼。彼此重新分宾主坐下。那梅礼说得好一口中国话儿,殷勤询问凤琴被祸缘由。凤琴随话搭话,梅礼不禁代为扼腕。其时娉娉已将电报拟好,交给凤琴过了目,便命人送至电报局拍发。梅礼不便在室中久坐,遂站起身子,向娉娉说道:“那两个奸奴,尚交在巡捕房里。我此时便亲自到洋务局去走趟,叫他立刻替我们办好这案。你看可好不好?”娉娉点点头。梅礼遂向凤琴告辞,径自下楼去了。
凤琴凝了凝神,更启朱唇,向娉娉笑道:“难得姐夫如此热心,为妹妹的事,累他去这一趟。然而妹子倒有一句不知进退的话,想同姐姐斟酌,乞姐姐不要怪我无理才好。”娉娉笑道:“自家姊妹,何事不可明言,妹妹有话尽说不妨。”凤琴赔笑说道:“好姐姐,我们中国积弱久了,凡遇有发生案件,常常劳动外人干涉。固是我们那些颟顸官场,仰人鼻息,也由于我们做国民的,大抵借重外力,挟制官场。妹妹提起这些事来,总觉得有些可恨,如今不幸却弄到妹子身上来了。承姐夫厚爱,代为臂助,妹子心感不暇,何敢再高自位置,重拂盛情。今因姐姐之恩,有逾骨肉,这些肺腑之谈,不妨割肝沥臆,第一求姐姐不要怪我。在妹子斟酌,好在此案明明是奸人设局,陷害良善,尽可不须姐夫大力。或者就劳动姐姐,将这些情节,具个说帖儿,便请贵行里一位执事,持向洋务局里走一趟,还怕那洋务局员置而不理吗?我看姐夫是个极慷慨、极明理的人,姐姐就是将我这话去告诉他,料想姐夫也断断不至骂妹子不近情理。姐姐你替妹妹想想,还以为用得用不得呢?”(力持大礼,保我主权,不因急于锄奸,而借助外力。何等胸襟,何等见识。吾读书至此,吾唯有倒地百拜,买丝绣之,铸金事之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