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被那光吸引,觉得自己掉进去了。灵魂的抽离感和现实的疏远愈来愈盛。他的意识像吸尘器下的尘埃颗粒,无力抵抗,不受控制,被那光牵引着、拉扯着,硬生生拖出了身体。一切都不见了,一切都变了形。迭戈模糊了,消融了。屋檐分解了,淡化了。城市高楼像火焰中的锡兵,一点一点儿软化。天空上一秒还是愁云惨淡,下一秒就是绝对漆黑绝对空洞的虚无。
在这个糟糕至极的精神时刻,感官还在,但肉体仿佛业已殪没,溶解为泥土里、河沟里最微不足道的微小颗粒。自我意识过剩,仿佛被药物增强,以至于感官层面的存在感是如此之强,强烈到时间在流经休·威尔比这个个体时,都被迫放下脚步,就像黑洞附近的时空那般弯曲。
一个世纪过去了,生命流转的一千次欢声笑语和一万次哭天喊地像倒放的录像带,支离破碎,断断续续,几乎完全不成语句。存在本身消融了,存在的意义也不见了。人出生,呱呱坠地,发出的第一道哭声贯穿了始末。这哭声是如此激烈,这哭声是如此凄厉。在这纯洁的发自内心的动物本能般的哭声中,一种无法言说、无法疏解的悲哀就那么悄悄然渗了出来,像一堵堵绝望的高墙,把一个人的存在围困,使其与这个世界以及世界上的其他存在相互隔离。